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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8章 花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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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星剛出機場,便被一個眼眶微紅、穿黑色大衣披著齊肩卷發的女生攔住了。“是舒小姐吧,寧先生之前把您的航班號發給了我,我帶你去學校。”

“你是……”

卷發女生沒說話,直接從口袋裏掏出一本軍官證放在舒星手裏。舒星打開一看,原來是阮清的同事。

“我叫齊瑤,是學校的心理老師,也是阮清的閨蜜。”她轉過身,領著舒星往停車場走去。“有些事咱們到車上慢慢說。”

舒星跟在她的身後,忐忑不安的壓低了帽檐。兩人上了一輛掛著軍牌的白色豐田轎車。

“學校臨時通知部分教師開會,阮清正在外市寫生,跟幾個同樣在附近旅游的副科老師約著一起開車回學校。雨天視線不好,加上山區泥濘路滑,車子……掉下了懸崖。”

舒星簡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昨天上午還跟阮清發了微信,怎麽一下子就出了這種事?但齊瑤深鎖的眉宇和緊咬耳朵嘴唇告訴她,這顯然不是一個玩笑。

“接到附近村民的報警之後,當地醫院和軍區專家立刻組織了搜救工作。可惜還是無一生還。”齊瑤死死握住方向盤,睜大眼睛,努力不讓淚水掉下來。

舒星淚如雨下,“無一生還”四個字仿佛千斤重錘落在心頭,讓她殘存的幻想化為齏粉。在飛機上想過千種可能,哪怕是阮清身受重傷,大不了用私人飛機接到身邊好好療養。就像當年阮清無微不至的照顧她一樣。沒想到,上天根本沒給她這個機會。

齊瑤把車停在院子裏,目光落在絕望哭泣的舒星身上,不知不覺自己也已經淚流滿面。“學校把他們接了回來,人現在都在軍區醫院。之後會在禮堂舉行儀式,再安葬在軍人墓地裏。”齊瑤聲音沙啞,“遇難同事的家人接到通知都從四面八方的地方趕了過來,除了阮清。”

“為什麽?”舒星抹了把眼淚,口齒不清的問。

“阮清之前交給我過一個密碼箱,說如果哪一天她不在了,就讓我打開它。”齊瑤有氣無力的趴在駕駛臺上,“裏面有她宿舍和公寓的鑰匙,還說不要舉辦追悼會,一旦出事立即火化,目睹易容的人越少越好,各種事宜一切從簡。阮清把所有的身後事都托付給了你。”

“她……沒有家人嗎?”這是阮清一直以來回避的問題,舒星開始覺得自己父母意外去世,她怕勾起自己的傷心事,刻意不提。後來日子久了,阮清逢年過節從來一個人,畢業典禮也沒有家人參加,舒星這才察覺到異常。

“有的,在海外,所以阮清的政審材料比別人厚很多。”齊瑤閉著眼睛靠在椅背上,“其實我還有另外一個身份,就是阮清的心理治療師。和阮清慢慢熟悉之後,我發現她似乎有嚴重的抑郁傾向,像她那樣的女孩子,漂亮和才華並存,還從漫畫版權上大賺一筆,在別人看來應該是人生贏家,但她卻一直謹小慎微的生活,對於愛情的想法多數也是無力和悲觀的。你從她的畫作就可以看出,唯美背後盡顯淒涼。傷感纏綿的故事居多,很少花好月圓。”

舒星點點頭:“阮清畢業之後我們聯系少了許多,上次在熱搜上看到她被爆出結婚照,我特地問過她,結果被她一口否決。”

“這是為了飛針兩肋插刀。飛針和她是很好的朋友,那次找到她緊急幫忙,二話沒說就答應了。”齊瑤從隨身的小包裏掏出了一只牛皮信封,“木的鑰匙是阮清宿舍的鑰匙,她住404,鐵鑰匙是公寓的,我現在還要去政治處一趟,待會在校門口接你。”

“你們會聯系她家人嗎?”舒星想到一個更加沈重的話題。

“會的。雖然阮清的遺囑中沒有提到,但按照要求,這是必要程序。作為軍人,一切行動都得服從組織安排。”齊瑤用力的捋了把頭發,“我想方設法去求了政委,對於聯系家人的事,他們答應晚一天時間。這是我作為閨蜜能為她做的所有。所以,請你們一定要爭分奪秒。”

齊瑤臉色蒼白,淚水盈滿眼眶,顯然到了傷心至極的境地。“謝謝你。”舒星抓起牛皮紙袋,略略頷首,隨後便跳下了車。

舒星腰間一震,是寧天成的短信。“我和堂凜在趕來的路上,撐住,等我,愛你。”

淚水又模糊了屏幕,舒星鼻子發酸,心頭又堵,扶著樓梯搖搖晃晃走了上去。老舊的木門被“吱呀”一聲打開,室內窗簾緊閉,暗沈陰森的氣息撲面而來。舒星打開頂燈,桌上文竹青蔥,床頭的玩具熊依舊咧開大嘴微笑著,角落的衣架上還掛著幾件洗幹凈的軍裝,只是它們的主人再也回不來了。

舒星走到床腳的密碼櫃前,輸入了阮清的生日。“嘀嘀”的清脆聲響起,屏幕上顯示出紅色的四個大字:密碼錯誤!

她又頓了幾秒,重新輸入了自己的生日,這次想起的是悅耳的流水聲,密碼箱自動彈開。舒星伸手進去,拿到了一大串大小鑰匙。底部還有一個巨大的信封,封口處用透明膠帶結結實實綁了幾層,還用記號筆寫了四個醒目的黑色大字:舒星親啟。

剛準備撕開,舒星想起齊瑤交代的時間有限,掙紮再三之後還是塞進了包裏。她麻利的打開了舒星的櫃子,裏面只有幾件日常換洗的半舊衣裳。又把桌子打開,裏面不過是幾本備課日志和講義,還有兩包沒來的及開封的小零食。抽屜裏除了部隊常見的政治教育宣傳書籍和幾只口紅眼影之外也基本空無一物。

舒星眼光掃視過這間不大的公寓,不但生活用品能省就省,更是整潔的連一根貓毛都沒有。對此只有一個解釋,這裏不是阮清的日常住所,只是午休之類臨時放松的地方。

“你好了沒?”齊瑤的聲音在門外響起,舒星轉身開門,看她滿臉汗水扶著門框氣喘籲籲,“門崗哨兵說有兩個帶著鴨舌帽和口罩的男人打電話過來,說是阮清和你的朋友。我讓他倆在門外等了。”又從口袋裏拿出一個被透明袋裝好的手機,“這東西你拿好。阮清的親屬已經買了韓國仁川機場飛到本市的機票,不出意外的話今天就可以到達。”

舒星把宿舍鑰匙還給齊瑤,“我們現在去阮清家吧,這裏沒有太多東西。你知道她家在哪兒嗎?”

“搬家的時候還是我和阮清一塊兒收拾的,她出去寫生雪沫也是我每天去餵。”齊瑤幫舒星拎過包,迅速的關燈鎖門,“我還帶了幾大口箱子過來,你們可以用來裝東西。對了,阮清以前說過,可能家裏有很多東西需要銷毀,所以我連辦公室的碎紙機都借出來了。”

舒星扶著樓梯拾級而下,“感覺你知道的很多,阮清不願意告訴我,都毫無保留對你說了。”

“作為心理醫生,她會對我多說幾句。另外我也是政治部成員,能接觸到阮清的家庭信息,所以會更理解她。”齊瑤坐上駕駛座,熟練的放手剎打方向盤倒車,“我只能說,阮清比想象中更加堅強,也更令人心疼。我不是一個好的心理醫生,到最後都沒能讓她走出陰影。”

齊瑤的眼中布滿血絲,聲音哽咽,舒星輕拍她的肩膀,“沒事的,你已經做的夠好了。阮清入伍後,我們每次聯系,都覺得她比在校的時候快樂很多。”

車緩緩開到門口,寧天成和傅堂凜正站在鐵欄桿外抽煙。舒星跳下車,強忍著悲痛對他倆介紹了齊瑤。

“謝謝你。”寧天成對齊瑤微微鞠躬,“她的編輯正在海外出差,所以我作為公司總裁親自處理善後事宜。我不但是水色的老板,更是阮清交情極好的朋友。”

“節哀順變。”齊瑤泣不成聲,她躬身拔出車鑰匙塞進寧天成手裏,“你們趕快去阮清的家,開發新區水岸芳華小區,具體地址我已經短信發到了舒小姐手機上。”

“齊老師,你不跟我們一起嗎?”

齊瑤斬釘截鐵的搖搖頭,“我留在這裏,等家屬來後會想方設法盡力拖住他們。這輛車是我老公的,他在軍區有職務,即使到時候家屬找人圍住你們,哪怕是公安局長看到車牌也不敢亂來。記住,貓一定要帶走,那些畫稿和書信,實在拿不走的燒掉碎了都行,不然阮清會死不瞑目的。咱們隨時手機聯系。”齊瑤再也說不下去,轉身跑向院內。

傅堂凜撐著車門,不顧形象放聲大哭。他頭發淩亂,滿臉胡茬,嘴裏喃喃自語,“我要見阮清,為什麽都不讓我見一面。”

“買不到票,機場也沒有臨時停機坪給私人飛機,我們開了一整夜高速趕過來的。”寧天成哽咽著,“他一路上就這個樣子,我都沒法勸。”

舒星沈著臉打開後座車門,用盡全身力氣把傅堂凜推了進去。“剛才齊瑤的話你聽清楚了嗎?如果不想阮清死不瞑目,就趕快振作起來去她家。貓和畫稿是她畢生最掛念的,現在不是悲痛的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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